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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沿荐读|叶敬忠:深入田野乡村 书写学术人生

来源:      发布日期:2021-09-08 10:59:56      发布人:       

立德树人,奋进担当。今年九月十日,正值第三十七个教师节,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院长叶敬忠教授在中国农业大学2021年教师节表彰大会暨立德树人论坛上的发言,以此向所有奋战在教学科研一线的教职员工及离退休教职员工致敬。

各位领导、老师、同学:




大家好!
在此教师节之际,学校安排我作个发言,主要是与老师,特别是青年老师,作个分享和交流。
大学老师的工作包括很多方面,主要是教育教学、科学研究、社会服务等。这里特别需要明确的是教研相长的关系。教育部的一位司长曾指出,“有人说,大学教师只要培养出一流人才,科研等别的方面不行也没关系。”他说,“只要用脑子想想就知道,这可能吗?关于青年教师上课,要知道,‘给人一杯水,自己要有一桶水’,青年教师首先要过科研关。”
我认为,作为大学老师,做好学术研究,是做好教育教学、做好社会服务的基础,是做好大学老师的底气!
对于农业大学的社会科学老师,我们更须要认识清楚这种教研相长的关系。我们的学术研究应该紧扣“三农”主题,彰显“三农”特色,发扬“扎根田野、扎根乡村”的学风传统。这要求我们深入田野乡村,将乡村大发展、大变迁过程中不断涌现出的新情况、新问题作为研究的新主题、新课题;把研究做在乡村的广阔舞台上,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广袤大地上。
今天想与大家分享的就是,我是如何带领团队深入田野乡村、开展学术研究,以及在此过程中,如何教育自己、教育学生的?
首先与大家分享的是田野经历。自2000年,我带领团队开展了很多项大型调查研究,这里选择几项与大家分享。
2004年,我组织团队19名师生在4个省、10个县、10个村开展了“农村留守儿童”调研。该研究出版了中国第一部留守儿童专著——《关注留守儿童》,推动了全社会对留守儿童群体的关注。“留守儿童”也因此成为2006年、2007年的“两会热词”。人民日报、央视、凤凰卫视等对研究成果报道达百余次。那个时候,社会对“留守儿童”这个概念还不熟悉,媒体还常常需要对“留守儿童”进行名词解释。
2006年,我组织团队17名师生在4个省、4个县、8个村开展了“农民视角的新农村建设”调研。该研究出版的专著《农民视角的新农村建设》获得北京市第十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,是中国农业大学20余年来的第一个一等奖。该研究的政策建议《建议关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的九个问题》多次获得中央领导重要批示,媒体作了大量报道。
2007年,我组织团队27名师生在5个省、5个县、10个村开展了“农村留守儿童、留守妇女、留守老人”调研。该研究出版了被学界称作留守人口研究“三部曲”的《别样童年》《阡陌独舞》《静寞夕阳》,获得教育部第六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(人文社会科学)社会学学科唯一的1个一等奖,也是中国农业大学截至目前唯一的1个一等奖。该研究撰写的多份政策建议获得中央领导重要批示,被媒体广泛报道。
2018年,我组织全院139名师生奔赴全国22个省(市、自治区)的乡村,围绕76个主题,开展了“乡村振兴”调研。该研究出版了《中国乡村振兴调研报告》。撰写的政策建议《乡村振兴亟待避免七种错误倾向》获得中央领导重要批示。
此外,自1996年,我带领团队在河北省易县桑岗村开展“长期定点社会试验和行动研究”。25年来,几乎每周或每月都有师生驻村调研。这个村庄已经产出20余篇博士论文、30余篇硕士论文。我们自2010年在村庄开展的“巢状市场小农扶贫”行动一直持续至今,是中国消费扶贫的早期试验。这个村庄的研究也产出了一篇《中国社会科学》论文,是10余年来以中国农业大学为第一作者单位的唯一一篇,获得北京市第十六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。
以上是几项调研经历,下面我分享开展这些调研的个人感触和学术感悟。
第一,学术没有攻略,只有规律。
要想做好学术研究,没有任何攻略可寻,必须遵循学术研究的规律和过程。例如,按照学术研究的规律,选题不是去追别人的热点、蹭别人的热度,而应该是发自研究者内心的感触和感悟。当你读到这样一篇作文,题目是《一个人》,“一个人就是一个家,一个人想,一个人笑,一个人哭。”你一定会产生对这一群体开展研究的冲动,这就是留守儿童研究。2006年,令我感触颇深的是,在轰轰烈烈的新农村建设讨论与行动中,几乎听不到农民的声音,因此,我开展了《农民视角的新农村建设》研究。
除了选题之外,在研究方法、研究实施、成果产出等方面,都须要遵循其中的规律和规范。
第二,研究没有捷径,只有坚守。
乡村研究必须踏踏实实地开展扎扎实实的驻村调研。调研过程、驻村生活未必都很容易、都很方便,此时,最为重要的是,研究者必须坚持、坚守。
2004年的“农村留守儿童”调研,正值12月下雪天,我们在路上推车、盖着棉被访谈,这些都是常事。
2016年的“农村留守人口”调研,在河南省固始县的一个村庄,我们男老师和男同学都住在村委会办公室,一张木板床上只有一张席子,没有枕头,没有床单,窗户缝隙只能用报纸简单堵一下,关键是旁边就是全村的公共厕所,而那时是最热的7月下旬,我们住了一个多星期。
完成河南村庄的调研之后,我们到了江西省永丰县的村庄,在村委会打地铺,倒是很凉快的,因为那年的7月底8月初,江西省天气酷热。8月5日,我们从永丰县坐公交车去南昌高铁站,因为周边道路尚未修好,我们下了公交车要走20多分钟才能到达高铁站,天气的确太热,到了高铁站我们每个人全身都是汗水。我还第一次自拍了自己的满头大汗,后来学生告诉我,自拍必须把手机放到正前面、正上方45度角的位置。
2018年的“乡村振兴调研”,在7月和8月,也是全年最热的时候。在四川省青神县的一个村庄,我们住的是两位老人的房子,墙面很薄,没有空调,经过一天照晒,晚上睡觉的时候,虽然吹着电扇,但汗水还是止不住地流,尤其是,还要看着地上的一团火星,是点燃的蚊香,那种感觉,没有经历过是不太可能体会到的。
在村庄调研,洗澡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。我和很多老师、学生在河北省易县驻村时常去的就是3元钱一次的村庄浴室。
除了在调研过程和调研生活中的坚持、坚守外,研究还需要在研究主题、理论学习等方面的长期坚持、坚守。
第三,调研不需要接待,只需要接受。
有人开展乡村调研总是希望能被接待好、安排好,其实应该避免任何方式的接待安排。不必把自己或自己的调研说得太高、太大。调研的目的是走进真实的乡村社会,走进真实的农民生活世界。需要的是乡村和农民能够接受我们的调研,是我们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。
2016年在河南省固始县驻村调研时,有同学看到我的朋友圈,给我打电话,说他父母要安排我们到县城住。我说,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住到村里,若是住到城里,就没必要来固始了。
今年6月,我们在山东省海阳市的村庄调研,没有地方干部陪同,我两次被要求出示身份证。这其实很正常,这样更能真正了解乡村社会和农民生活。
第四,调研既是育己,也是育人。
农民的生活、农民的行为,常常会对我们这些生活在现代城市的老师和学生,产生深深的心灵触动。2004年的“农村留守儿童”调研之后,很多学生感慨说,“西部孩子的纯朴和热情让人感动,他们对学习的渴求令人触动,我们要珍惜自己所拥有的。”
2006年我在甘肃省会宁县的一个村庄调研时,到了一个农户家里,看到他们正要吃饭,我说要离开,等他们吃完饭再回去访谈,结果农民拉住我说,“使不得,使不得!”
所有这些都会从心灵深处教育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学生,从而提升我们的道德境界。河北省易县的一位村民曾说,“你们农大的学生怎么那么有知识!”其实他的意思是,农大的学生非常有礼貌,非常懂得尊重人。我们的很多老师和学生在调研过程中彻底融入了村庄;他们为留守儿童缝补衣服、洗剪头发。
第五,田野若遇不测,视作人生厚度。
2007年农村留守人口调研时,一位本科三年级的学生,目前已是山西大学的副教授,在安徽省太湖县村庄被狗咬了,被及时送到医院打针。
另一位博士研究生,目前已经是我们学校的教授,在四川省青神县村庄访谈一位女性留守老人后,可能因为老人精神有点紧张,老人向他吐了口水。他感觉受到了极大伤害而变得非常低落。我得知后告诉他,这与费孝通先生的遭遇相比,实在不可同日而语。费老新婚燕尔之际,携夫人王同惠赴广西大瑶山调研,结果王同惠误踏虎阱,费老痛失贤妻,之后回到家乡吴江县开弦弓村一边养伤,一边调研,写出了著名的学术经典《江村经济》。听到这个故事之后,他又满血复活地调研去了。
我们的乡村调研还遇到过很多次各种不测,我都将之视为增加了我们学术的厚度和人生的厚度。
第六,对待过程“内卷”,对待成果“躺平”。
我的团队开展的乡村调研,取得了一些成果,获得了教育部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(人文社会科学)1个一等奖、1个二等奖、1个三等奖,获得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2个一等奖、2个二等奖。
但是,所有这些成果都不是、也不可能是刻意规划出来的。而我们能够规划的就是,尊重规律的研究设计和追求卓越的研究过程。在所有研究中,我们都要对村庄调研制定特别详细的任务清单,确保不折不扣地完成。
其实,只要用真心、用真情做好研究的每一个过程,成果或许也是可期的。
以上是乡村调研过程中的一些个人感悟。
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调查研究,要求大兴调查研究之风。总书记指出,不了解农村,就不会真正了解中国,就不能真正懂得中国,更不可能治理好中国。
深入田野乡村是社会科学的特点和优势。作为农业大学从事社会科学的老师,尤其是青年老师,我们应该带着对农民的深厚感情,深入田间地头,走进寻常农家,理解乡村发展现实,探索乡村振兴之路。
谢谢大家!祝老师们教师节快乐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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